钟沐阳不再说话，歪起脑袋蹭蹭她的脖子，缓缓垂下眼皮，呼吸声逐渐平和。
他许久没出声，许楠龄侧头看去。
他歪着脑袋靠着她，左半边下巴搭在她的肩头，把脸颊挤出一小团肉，嘴唇也被带动着微微撅起，双目微闭，眉头轻蹙，看着甚是可怜。
许楠龄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叹，慢慢扭动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开。
钟沐阳忽然睁开眼睛。
“你又要走吗？”
“……”许楠龄沉默半晌，“你这样坐着不难受吗？回房睡吧。”
钟沐阳仍是问：“你还走吗？”
“……”许楠龄轻声说，“不走。”
他挪动脑袋凑到她的颈侧亲吻她，她纵容他片刻，忽然缩起脖子。
“我明早还有课。”
他停住吻，老老实实掰正脑袋，许久才再次开口。
“你去哪儿了？”
“南方，一个你不知道的小城市。”
“以后带我去看看。”
“嗯。”
话音落下，二人都没再说话。
钟沐阳缓缓垂下眼，又问。
“为什么把手机丢下了？”
许楠龄侧头瞧着他。
“你说呢？”
钟沐阳抬眼快速瞥她一下，又马上垂眸，声音低弱。
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？”
许楠龄收回视线望向茶几。
“辞职的时候。”
钟沐阳呼吸一滞，轻叹一声：“当时有点冲动了。”
许楠龄勾唇笑笑：“后悔了？”
钟沐阳摇摇头，下巴在她的肩膀上磨蹭着：“没有，我很庆幸自己赶去找你了。”
许楠龄没接话，他主动交代起缘由来。
“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你哭。”
“……”许楠龄一愣，“我哭了？”
钟沐阳懒懒地轻笑一声，松开胳膊搬起她的腿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，两手抓着她的手腕，把她的胳膊搭在双肩上，接着一手环住她的腰，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轻轻一压，让她靠在自己脖子上。
“那天你就是这样抱着我，说了很多话，哭了很久。”
“……”许楠龄问，“我说了什么？”
钟沐阳似是在回忆，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“很多，都是让你伤心的事。”
许楠龄垂着脑袋静静靠着他，忽然将胳膊收紧了叠在一起环住他的肩膀，闷声道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……”钟沐阳也将胳膊收紧了些，“如果觉得对不起，以后别再离开我这么久了。”
“嗯。”许楠龄的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，上下晃了晃。
钟沐阳自嘲地低声一笑：“我是不是很没出息？明明想让你吃醋，让你也感受一下我的痛苦，结果自己先憋不住跟你解释。”
他怅然长叹：“你怎么能说「挺好的」呢？”
“……”许楠龄眼眸黯淡，“如果你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，我会为你高兴。”
钟沐阳扣着她的肩膀，猛然将她拉开，与她四目相对，眉间渐锁，眸光变得锐利。
“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。”
许楠龄垂眉道：“你需要一个能跟你组建普通家庭，愿意生儿育女的人，我不是这样的人，如果放弃我，你可以不用放弃这些。”
钟沐阳捧住她的脸，让她直视着自己，言辞庄重。
“我需要什么、放弃什么，只有我说了才算，即便是你也不能替我做决定。
“不要小看我，我很坚定，也很可靠。”
许楠龄静静望着他，只浅浅一笑。
就算他这样说，她也没法完全信任他。
经验告诉许楠龄，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会离她而去，将目光转向别人。
依靠别人，那人可能忽然撤离，自己会重重摔倒在地。
相信别人，那人可能辜负承诺，自己得承受被背叛的痛苦。
她不能理所当然地完全依靠和相信任何人。
她不喜欢摔倒时的狼狈样，所以，她始终是孤立的。
许楠龄很需要钟沐阳这样紧紧抓着她的人，意识深处却觉得总有一天他也会离开。
得到后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痛苦。
得到的越多，陷得越深，失去时越痛苦。
所以，她总在看到一点点失去的苗头时抽身退出，以免自己受挫太多。
她渴望全心全意投入的感情，又害怕自己会跌得爬不起来。
这份感情吊着她越升越高，脚下的风景好得让她舍不得放开手上的绳子落回地上，她只能在周围铺下一层又一层软垫，好让自己不至于被摔得粉身碎骨。
如今